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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九章 一襟晚照(第1页)

徐真人本名徐小盈,与裴小楼没什么关系,之所以取名“小盈”,是出自太上道祖五千言中的一句“大成若缺,其用不弊;大盈若冲,其用不穷。”“大盈若冲”的意思是:最充盈的东西,就好似是空虚一样。只是“徐大盈”不好听,“徐若冲”像个男名,“徐盈盈”又重名,便取名“徐小盈”,“大盈”是最充盈,“小盈”还有小盈则满、知足常乐的意思,也算是一种谦虚。她还有一位兄长,名为“徐大成”,取的就是“大成若缺”之意。如此一来,刚好一大一小,从名字上就分出了大兄小妹。不过话说回来,也许这就是大雅若俗,分明是两个极有底蕴内涵的名字,却总让人觉得有些普通俗气。反倒是齐玄素和张月鹿,乍一听之下,似乎有那么点意思,不过真要仔细解释,却又没那么多内涵深意。比如齐玄素,玄为黑色,素为白色,翻译成大白话就是黑白,齐黑白,黑与白的区别就像苍天与深渊的差别,故而表字“天渊”。不过这个名字却是意外地契合齐玄素的经历,半黑半白,一脚踏在江湖隐秘结社,一脚踏在道门,如同踏在阴阳双鱼的两点之上。至于张月鹿,干脆就是星宿的名字,二十八宿之一,没什么好说的,倒是她的原名还有些说法。徐小盈没有敷衍齐玄素,收下“留声符”之后,又与齐玄素深谈了一会儿,询问了许多细节,差点让齐玄素以为徐小盈在审问自己。这件事必然要涉及到万修武被杀之事,可此案是个悬案,张月鹿顺带将卷宗移交给了徐小盈,因为张月鹿当初查案的时候并没有切实证据,都是各种猜测,所以张月鹿并没有在卷宗中记录太多,只是附录了秦无病的回函,牵涉到措温布的事情,牵涉到朝廷,牵涉到上官敬之死,还有北辰堂插手其中,任谁看了都要头疼。果不其然,徐小盈看了卷宗之后,眉头立时蹙起,虽然上官敬是她的远亲,但在金阙那边已经盖棺定论,上官敬丢掉了性命,得到了荣誉,极尽哀荣,各种卷宗都已经上交北辰堂。这样的案件如须再查,必须先请示金阙,然后到北辰堂调阅案卷。且不说金阙绝不会自打脸面,推翻先前的决定,就算没有金阙这一关,牵涉到北辰堂,再去北辰堂调阅案卷,这与堂下何人状告本官有什么区别?别说张月鹿查不下去,换成慈航真人也未必推得动。还有一点,就是现在,不考虑齐玄素自己主动招认“口供”的情况,张月鹿也没有物证能证实是魏无鬼杀了万修武,只能说怀疑而已,当初就是因为怀疑才去查魏无鬼的来历,接着就查出了这么档子事情。只能说各种案子就像一个个树墩,谁也不知道底下的根须有多长。一个紫仙山扯出了金陵府大案,闹得玉京震动,这个案子也不会小了。徐小盈将卷宗合起,又推到张月鹿的面前:“万修武的事情还是另案调查,不牵涉到岳柳离的案子中。”她的意思很明白,移交卷宗就算了,万寿重阳宫不牵扯此事,她也承担不起。张月鹿默默接过卷宗,没有说话。她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,除了家世师承、天赋资质、贵人扶持等原因之外,关键就在于她肯做事。想要做事,有两点十分关键,一是敢于担责,二是能力要强。张月鹿的能力毋庸置疑,不仅仅是查案杀敌的能力,这么多年耳濡目染,家学渊源,在众多长辈的言传身教之下,她也有与人斗争的手腕,毕竟进了泥潭之中,谁又能出淤泥而不染?张月鹿不是什么赤子之心的天真小仙子,也不是见不得半点阴暗的纯真小圣女。她是水里进火里出、九堂效力、刀光剑影里闯荡出来的精锐道士,是被许多人寄予厚望的年青一代佼佼者,怎么能没有些手段?道德圣人、白莲花可做不了道门的大掌教。张月鹿此时主动把卷宗给徐小盈,其实就让徐小盈当时给出态度。无论徐小盈是什么态度,今后都没有隐患。徐小盈此时把卷宗退了回来,直接表态两个案子不能并案,以后便也不好再提,此其一。其二是提前把无墟宫的路堵死了,如果无墟宫把两个案子往一起扯,那么在徐小盈看来就是无墟宫故意把水搅浑,不顾大局,必然会主动予以驳斥。齐玄素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,就算徐小盈这个在道门沉浮多年的老人,也未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,只当张月鹿在例行公事。要不怎么说张月鹿是副堂主,齐玄素就只能做个听副堂主号令的主事道士。徐小盈许诺,快则三天,慢则半月,一定会给出一个答复。齐玄素还多留了个心眼,提前复制了一张“留声符”,以防不测,若是徐小盈这边出了差错,他就等裴小楼和雷小环那边的事情了结。此事算是暂告一个段落,两人一起离开玉真观,齐玄素伸了个懒腰:“去了一块心病。”张月鹿长长叹了口气:“虽然过程是错的,但我希望结果是对的,我是一个看重结果大于过程的人。如果结果是错的,那么日后别人审判我的时候,我没有丝毫怨言。”“不会有那一天的。”齐玄素一拍胸脯道,“若真有那一天,我肯定在你身边,就算是上刑场,我也是第一个上去,得我先死了,才能轮到你,我的澹台姑娘。”张月鹿微笑不语。齐玄素问道:“你不信?”“我信,我当然信。”张月鹿轻声笑道,“愿我们在抵达旅途的末端时,都不会后悔。”齐玄素忽然有一种冲动,他想要把一切都如实地告诉张月鹿,可他又生生地忍住了。他因谎言登上了去往山巅的青云之路,也许终有一日,他也会因为谎言落入深渊,万劫不复。这是一条无法回头之路,到底结果是不是对的,不到最后,谁也无法断言。两人肩并着肩,漫步走在万寿重阳宫中。夕阳将两人的背影拉得老长,越来越长,似乎要交汇在一起。两人来到一处断崖上,停下脚步,齐玄素眺望着夕阳,缓缓说道:“我是个记仇的人,不懂得宽宏大量,万修武死了,风伯死了,岳柳离会得到她应有的结果,还剩下衍秀和尚和赵福安。”张月鹿忽然问道:“那你师父的仇呢?”齐玄素沉默了好一会儿,扭头望向张月鹿,仍是默然无言。张月鹿的脸庞在夕阳的晚照之下,有一种不同于平时的美感,让齐玄素久久没有挪开视线。张月鹿也朝着齐玄素望来。两人对视了片刻,各自收回视线,又不约而同地望向已经不再刺眼的残阳。齐玄素一直认为自己对未来的道路是清晰而明确的,可这一刻,他却忽然迷茫了,有些不知前路何方,因为他不再是一人独行。张月鹿说得对,终身大事,不能儿戏待之。过去的他,想着如何脱离清平会。在七娘不许他离开清平会的情况下,现在的他,到底该如何去走接下来的路?是跟着张月鹿亦步亦趋,不问为什么,只问怎么做?还是认真想一想张月鹿的理念,去理解,然后为这个养育了他的道门尽一份力?张月鹿张开双手,闭上双眼,似乎想要拥抱夕阳,甚至是拥抱这个天地。齐玄素侧头凝视着她,轻声说道:“杀害我师父的仇人,死了。”“那就好。”张月鹿没有深问。